近期，围绕“双碳”目标的一揽子政策纷纷出台，从《加快构建碳排放双控制度体系工作方案》到《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能源转型不仅是能源电力行业同仁关注的焦点，也已经成为媒体报道的重要议题。
如何让多元利益相关方深刻理解中国能源转型的挑战和机遇，如何让专家学者的真知灼见触达更广泛的人群，如何让中国在能源转型中的故事被更多人看到，如何让这一宏大复杂的议题被更多人理解并引发共鸣……为解答这一系列问题，绿色和平跟踪并梳理了2023年至2024年4月关于能源转型的中文媒体报道，以全面了解能源转型议题在中文媒体中的呈现。
研究目的
在2023年1月至2024年4月关于能源转型的中文媒体报道中，核心观点涵盖了在能源转型中能源市场的实时变化、电力系统中各不同电源的多重角色和互补、政策与市场机制的改革与反思、能源转型的长期规划和节奏、技术突破与创新、国际竞争与合作、能源及战略安全的重申和强调等。
这些媒体报道中的观点不仅印证了全球能源转型的复杂性和多维性，也反映了媒体传播视角下，能源转型作为一个多层次、跨议题的话题在媒体传播中的多样形态。
方法论
本分析覆盖时间为2023年1月至-2024年4月，媒体报道收集范围包括12家头部能源垂类微信公众号[1]、2家付费墙媒体[2]和763家网页媒体。借助人工智能，分析在能源转型的议题下，中文媒体报道的热度趋势、报道切入点、主要叙事、核心发声者等信息。
- 媒体报道样本收集：本分析分别收集了网页新闻的核心段落和微信公众号文章全文。为了得到完整、精准的搜索结果，本分析通过不断优化、反复迭代搜索关键词，获取相关新闻报道，共得到4607条与能源转型话题不同程度相关的搜索结果。 经项目组人工阅读核准，共筛选出888篇与研究主题高度关联、聚焦能源转型的媒体报道。
- 媒体报道文本分析：针对媒体报道的文本分析，采取了基于大语言模型的AI对文本信息进行分主题分批次的处理方法，对其给出包括概念、定义和标准要求等的明确提示词，对报道样本中涉及的观点、叙事、引用机构和专家名称进行归纳总结，并根据被提及次数排序。经项目组人工阅读核准校正，识别出各类媒体渠道对各细分主题的重要观点、重要人物。
在研究覆盖期内，能源转型媒体报道中声量较高的峰值事件。制图：绿色和平能源议题中的发声者：气象部门和新能源企业的声量增加本报告未收录政府部门的政策发布和国家领导人发言的媒体引用，旨在确保媒体报道精准性和可参考性，被媒体报道引用最多的前三家机构分别是：国际能源署（IEA）、中国石油大学和中国工程院。
制图：绿色和平
被媒体报道引用最多的专家学者分别是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主席辛保安、IEA执行主任法提赫·比罗尔（Fatih Birol）、通威集团董事局主席刘汉元。此外，新能源龙头企业领导人被媒体引用次数同样较高，随着极端天气频发，媒体对于气象预测相关部门的采访引用增加。
制图：绿色和平
从内容来看，通过对媒体报道文本分析，对于能源转型议题的讨论可以大致分为以下三类：对于能源安全的再强调，出海、竞争与合作，技术路线的讨论。
#对能源安全的再强调
近年来，世界范围内都在不同议题、维度加强对安全和秩序的强调。与前两年相比，对于能源安全的表述和叙事也出现新的变化。
三个高频叙事
- 能源转型与能源安全的相互关系。随着全球气候变化的加剧和环境问题的突出，新能源的发展变得尤为重要。清洁能源电力供应的增加是限制全球温度上升的必要条件。在推进能源转型的同时，必须确保能源供应的安全性和可靠性，避免供需失衡和价格异常波动。
- 新能源并网与电力系统灵活性问题。高比例可再生能源并网导致电力系统需更多调节资源，需提高系统灵活性和精准功率预测，以保障电力安全可靠供应。
- 极端天气对能源系统的影响。极端天气频发，对能源电力系统造成危害，需提升电网设计和运行控制体系，增强气候风险防范能力。
与此同时，在关于能源安全的讨论中也出现了一些新的视角。
- “安全”的概念不断延伸。能源安全不仅局限于保供、电力系统，媒体的讨论延伸到能源自立、供应链和国家战略安全。
- 供应链多元化需求：关键矿产供应链集中，需通过多样化降低风险，提高供应链安全性。
- 原材料供应的地缘政治风险：中国等国家在原材料供应上需考虑地缘政治因素，多元化供应源。
- 在能源安全的叙事下，对于“风险”的讨论增加。能源转型伴随着诸多风险，如供需失衡、价格波动带来的市场和商业风险，极端天气频发的气候风险等。为了应对这些风险，需要加强风险预警和管理机制，提高能源系统的韧性和适应能力。
#出海、竞争与合作
以新能源产业为核心的产业链全球外溢成为过去两年中国出海的主要话题之一。在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和绿色竞合的大背景下，媒体对于以新能源为代表的出海叙事正在出现迭代。
话题1：国际合作/出海/地缘政治
三个高频叙事
- 对于绿色贸易壁垒和碳足迹问题的多角度关注。中国新能源行业面临包括碳足迹、碳排放要求在内的绿色贸易壁垒，需加快构建碳足迹核算标准体系和碳足迹基础数据库。
- 国际合作与标准互认：加强双边多边能源国际合作，与主要贸易伙伴建立 碳足迹检测认证机构，促进资质互认。
- 贸易壁垒对环境和能源收益及气候行动的影响：贸易限制和壁垒逐步扩大环境和能源收益损失，将进一步影响全球碳减排目标的实现和气候行动。
- 国际市场和贸易风险：中国企业在海外市场面临政治、法律和贸易风险，需注意规避并制定相应的风险管理策略。
- 聚焦产业链、供应链上的竞争与合作。全球关键资源需求上升与供应链逆全球化趋势加剧，包括铜、镍、钢铁等关键资源需求量的上升，美国和欧盟为代表的贸易政策加剧国际市场壁垒和竞争。
- 强调国际合作在绿色转型中的重要性。
- 中欧清洁能源转型合作需求与国际合作重要性 ：中欧应追求互利共赢的深度合作，共同提升清洁能源转型韧性和能源安全，全球清洁能源供应网络的升级需要中欧合作。
- 拉美成为重要市场：中国在拉美投资转向关键矿产和可再生能源，同时欧盟需加强与拉美等地区的经贸合作，提高经济韧性。
- 中美在气候行动上的合作：克里访华期间，中美双方同意继续合作应对气候危机，并认同气候危机的全球性和紧迫性。
话题2：欧美能源转型新进展
自俄乌冲突以来，欧洲的能源危机和能源转型持续成为媒体关注的重点。尽管在新闻报道中，对于欧洲转型决心、意愿的判断仍是一个热点话题，但在媒体叙述上出现了新的趋势，关于欧洲能源转型的讨论逐步向转型中的具体问题转变。
三个高频叙事
- 关于欧洲能源转型的脆弱性与危机总结和反思。通过对欧洲能源转型政策的总结与反思延伸到对中国能源转型政策和节奏的借鉴和参考。
- 欧洲的能源转型政策面临反思，包括退出煤电、禁售燃油车时间表以及限制化石能源项目等措施，这些政策在实际操作中遇到了困难和挑战，需要重新评估和调整。
- 强调中国在能源转型过程中应坚持“先立后破、以立为先”的原则，借鉴欧洲的经验教训，确保能源安全和稳定供应，同时推动绿色低碳发展。
- 多维度阐述欧美可再生能源发展出现放缓的现象。进一步深挖可再生能源在项目投资、市场化交易中面临的问题。
- 欧洲可再生能源发电长期购电协议（PPA）市场持续动荡，价格飙升导致项目签约数量和规模下降，需调整政策以稳定市场并吸引投资。
- 德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项目招标结果惨淡，原材料价格和融资成本上涨，影响企业投标意愿，需提升企业参与度。
- 美国光伏市场增长速度放缓，受本土化政策影响，产品供应不足，需解决政策错误，避免影响全球碳减排进程。
- 强调欧洲在能源转型中的投资与决心。通过强调能源转型对于能源安全的重要性以及紧迫性，报道强调欧洲在能源转型上的投资力度，欧洲正通过大力发展光伏和风能等可再生能源来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以应对气候变化和提高能源安全，其中可再生能源是能源转型的核心。
话题3：中欧能源合作
过去两年中欧高层互动频发，双方在绿色产业领域上的沟通对话也反映在媒体报道中，中欧在绿色产业上的合作成为重要话题。
- 关注中欧在清洁能源合作的潜力与互补性。中欧在绿色能源领域具有互补优势，中国在电池生产和光伏制造方面技术领先，而欧洲在绿色氢能等领域具有先发优势、在能源管理与政策制定方面的经验丰富。双方在加快能源转型、保障能源安全、实现碳中和等方面肩负共同使命，且已开启广泛而富有成效的交流合作。
- 聚焦中欧能源合作面临的挑战与风险。尽管中欧能源合作前景广阔，但双方在市场准入、技术标准、政策环境等方面仍面临挑战。此外，全球政治经济形势的不确定性也为中欧能源合作带来了风险。
#技术路线之争
技术路线的选择关乎系统转型的成本、节奏和效果。关于实现能源系统的低碳转型应该依靠何种技术路线、不同能源类型、市场机制应发挥何种作用的讨论不断。而随着能源转型进程的推进，对于可再生能源、煤电、储能等话题的讨论也在不断迭代。
话题1：可再生能源
三个高频叙事
- 面对能源转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可再生能源在能源转型中发挥关键作用。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正通过政策推动、技术创新和市场机制改革，加快从依赖化石燃料向可再生能源的转变。随着技术进步和成本下降，可再生能源的装机容量和发电比例不断上升，成为推动能源结构优化和电力系统低碳化的关键。
- 新能源发展与能源安全需统筹。中国需平衡新能源发展与传统能源安全，确保能源供应稳定，并适应市场化改革。
- 呼吁更适合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市场和价格机制。电力系统规划与市场环境适应性、新能源渗透率提升对市场的影响、新能源参与市场程度有待提高。
此外，关于绿电绿证的国际互认、区域框架下的能源转型话题在过去一年受到各界讨论，围绕这些话题的叙事在媒体上得到展开。
- 绿电交易&绿证：需建立配套机制，保障实施，提高绿电交易国际认可度，推动全球绿色能源发展。
- 能源转型与经济发展的协同：能源转型不仅是环境问题，也是推动经济发展的新动力。通过发展可再生能源产业，创造就业机会，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的双赢。
- 能源转型与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不同地区在资源禀赋、经济发展水平和政策支持方面的差异，导致了能源转型进程的不均衡。
话题2：地方新能源发展
随着中国新能源高速发展，以分布式光伏为代表的分布式能源进入到高质量发展新阶段，但同时也面临着就近消纳、备案并网、收益风险等多重挑战。在此背景下，地方的新能源发展也成为一个媒体聚焦的话题，其中越来越多的讨论落实在实操层面，包括实际项目推进中的具体问题。
- 新能源发展与市场秩序问题：涉及低价抢占资源、电网安全隐患、市场机制不健全等，需规范市场秩序，强化电网安全，加大政策支持。
- 新能源项目备案管理与投资风险：存在备案管理违规、投资风险等问题，需谨慎评估项目质量与成本。
话题3：煤电
在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中，再次明确了关于煤炭消费和煤电角色定位的表述。而煤电议题作为能源转型下的长久话题，存在与能耗强度、装机核准、容量电价等热点的联动，在媒体叙事上也十分多元。
三个高频叙事
- 强调现阶段煤电在电力系统中的作用。
- 煤电在能源转型中的调节性作用 ：煤电被视为电力系统调节的关键，尤其在新能源出力不稳定时，煤电的灵活性和可靠性对于保障电力供应安全至关重要。
- 新能源发展与煤电的互补性：在能源转型中，新能源与煤电应发挥互补作用，煤电的稳定性有助于平衡新能源的间歇性和不稳定性。
- 强调煤电行业面临的经济与环境压力。煤电行业在能源转型过程中承受着成本上升和减排压力，需要通过技术升级、效率提升来应对低碳发展的要求。
- 强调能源转型的长期规划与逐步实施。能源转型是一个长期过程，需要有远见的规划和逐步实施的策略，以确保能源安全和经济可行。
此外，自去年11月发布了关于建立煤电容量电价机制的通知，关于容量电价将给煤电转型以及其他容量电源带来何种影响的讨论也在媒体报道中得到展开。
- 容量电价机制对煤电行业的支持，但煤电企业依然面临诸多困难
- 容量电价补偿要求严格：补偿分期到位、机制门槛较高、煤耗难以降低等问题困扰煤电企业。煤电企业还需面对严格考核，新机制设定了较高门槛。
- 2023年煤电行业暂时扭亏为盈，但转机是暂时的。未来煤电机组将常态化深度调峰、频繁启停、快速升降负荷，现有经营亏损问题依然突出。
- 煤电企业依然缺乏资金投入与升级改造，设备可靠性和经济性受到冲击。
话题4：储能
新型储能在2023年出现跨越式发展，从装机上来看，2023年底中国累计新型储能装机达到3139万千瓦，同比增长超过260%，提前完成了国家在2021年提出的到2025年新型储能装机规模3000万千瓦以上的目标。2024年上半年，新型储能的装机继续快速增长，相较2023年底增长超过40%。媒体对于储能的讨论主要从三个视角展开。
- 储能的技术发展：新型储能技术与产业链发展需加强标准化，提升有效利用率和技术创新，促进健康有序发展。
- 储能作为市场主体，对其商业模式、电改、价格机制的探索
- 新型储能项目需明确市场定位和商业模式，降低成本，提高经济性和投资回报，同时加强安全风险管理。
- 电力市场改革需深化，建立现货市场和辅助服务市场，提高储能电站利用率。
- 新型储能项目的收益模式和成本疏导机制需明确，确保项目盈利性和可持续性。
- 储能作为新兴战略产业：推动储能产业“走出去”战略，开拓海外市场，提升国际竞争力。
注：[1] 微信公众号：电联新媒、南方能源观察、光伏們、财经十一人、中国新闻周刊、能源新媒、财经杂志、中国能源报、南方周末、国际能源网、工业能源圈、华夏能源网[2] 付费墙媒体：财新、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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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昕楠 绿色和平东亚分部传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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